阿尔伯里希

两人一精的可怕购物之旅

       原作者Leader_In_Red（AO3），作品编号21569335，授权见合集首篇

第十九章

       “所以这个……没有马的马车就要送我们去你的市场？”波洛米尔怀疑地盯着她的车子。

       “是的。”黑兹尔打开车门，波洛米尔坐在前座，莱格拉斯坐后面。然后她帮他们把安全带插好，并解释说是的，他们必须全程系着安全带。接着她滑进驾驶座，转头看着她的乘客们。“好的，所以我马上就要转动钥匙，车子会发出隆隆声，一些灯也会亮起来。我保证这些都是应当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很好，没有任何东西会爆炸，好吗？”

       两名乘客都点点头，所以她就启动了引擎。不出所料，两个人都立刻抓住了扶手，像救命稻草一样死也不肯放手。

       “亲爱的埃尔贝瑞丝啊。”莱格拉斯低声说。

       “好的，我们现在要移动了……我会在山路上开得慢一点，但跟马比起来还是会很快，所以……就只是放松。”

       她得到了几下颤抖的点头作为回应，然后就出发了。去镇上的路相当长，所以她在最初的大概十五分钟里保持沉默，让她的乘客们适应行驶中的车辆。波洛米尔应对得……出人意料的好，他的脸色难看了一会儿，但最终似乎接受了。莱格拉斯却是另一回事了……他的脸完全皱在一起，就好像他是被绑在了专业赛车的顶棚上。道路蜿蜒崎岖，黑兹尔也开得很慢，避免在任何冰面上打滑。她曾一度担心她的乘客们会晕车，但他们都表现得很好。

       最终，他们还是要讨论这次购物之行的计划。

       “所以……”黑兹尔开口，将波洛米尔和莱格拉斯的目光从窗外飞快掠过的树木上吸引过来。“正如我之前提到的，你们两个的名字是两个非常有名的小说角色的名字，而且也绝对不是常见的现代名字。正因如此，等我们出去的时候，莱格拉斯就是……利亚姆，波洛米尔则是……布莱恩。”

       两人都机械地重复了各自的名字，让这个不熟悉的称呼从他们的舌头上滚出来。

       “我们应该为多少在场的人类做好准备？”莱格拉斯——或是接下来几个小时的利亚姆——问。

       “很难说……但现在是工作日的中午，所以我不认为会有太多人。说到这个……别离我太远，而且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避免进行任何谈话。要是实在躲不开……就说你们是从外地来探望我的好了。”

       “明白。”波洛米尔点点头，语调严肃得像是在接受作战指令。

       黑兹尔利用剩余的车程为他们补习将要见到的东西。

       “是的，商店会被‘没有热度的火’点亮，不，它们不是邪恶的。”

       “是的，那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很多食物。我从山姆那里得到了一张购物清单，我也加了几样东西。”

       “是的，镇子是安全的——没有任何奥克。”

       “你看到的任何东西都不是敌人的仆从制造的。”

       “我可以发誓，波洛米尔，要是你打破了任何东西——”

       “莱格拉斯你要是再敢解开安全带一次我发誓我会把车停下！”

       “拜托了……别跟任何人说话——假装你们是哑巴，我不在乎。”

       “好的……我们到了。”黑兹尔感觉自己已经回答了一千个问题，激情发表了大概两千条规矩和针对行为举止的威胁。

       她跳下车，开始把她的乘客们也放出来。黑兹尔有意把车子停在了超市的边缘，尽可能远离其他人的视线，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见证自己向两个成年男人展示如何使用安全带和车门。由于存在着大量令人分心的事物，她在取手推车的路上有好几次都不得不抓住那两个人的袖子，但她可以让波洛米尔推车，所以还算不错。

       他们在自动门打开时遭遇了第一道障碍，波洛米尔的手立刻摸到了他的腰带上——那里通常都挂着一柄剑。黑兹尔无比庆幸她想到了要在出发前没收他们的武器。

       在好言好语地哄着这两人穿过门口后，迎面袭来的便一阵温暖的空气，在经过了停车场的冷风之后，黑兹尔非常感激这一点。这是一家旨在为周边地区的居民提供基本储备的简单散装供应超市。超市就设在一间仓库里，巨大的金属货架上堆放着蒲式耳体量的标准日用品和各种各样的必需品。一些刺目的白光在几处闪烁，似乎还没有从先前的暴风雪中完全恢复过来，但混凝土地面十分干燥，空气也很舒适宜人。

       幸运的是，只有不多的购物者心不在焉地穿梭于这些货架之间，因此他们就能以一种基本上还算得体的速度移动。对此地空间和规模的震惊似乎让波洛米尔和莱格拉斯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黑兹尔对此表示十分感激。当然了……那并没有持续很久。

       黑兹尔将两大袋苹果放进手推车，莱格拉斯就在这时走近了香蕉。他拿起一捆黄色的水果，小心地细细打量着。他的眼睛睁得很大，黑兹尔在咯咯发笑和畏缩之间感到纠结，前者是因为他看起来有多可爱，后者则是因为他表现得有点像是一个对着香蕉发呆的傻瓜。

       “这……这是什么？”他问。在黑兹尔能够开口解释之前，波洛米尔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黑兹尔，这些奇怪的东西是什么？”她转向人类，看到他拿着一袋鳄梨。

       她决定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向中州世界的居民解释热带地区，干脆就把它们全都扔进手推车，承诺以后会解释的。在拿了大量的水果和蔬菜后，他们就从农产品区转战干货货架，她被严格要求再额外购进一些坚果和种子，因为在她的木屋里，这些“必需品”的储存量显然少得可怕。

       “面粉、糖、燕麦、玉米粉。”黑兹尔一边让波洛米尔和莱格拉斯将那些沉重的东西拿起来丢进手推车，一边将它们从购物单上划掉。他们的作用有多大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要知道黑兹尔不是一个骨瘦如柴的人，但举起那么多蒲式耳的东西、把它们全都放在手推车上，这项工作通常都是有点累人的。然而莱格拉斯和波洛米尔却似乎轻松拿起了所有的食物，甚至还能在彼此之间丢来丢去，就好像包装里面是装满了羽毛。

       她注意到了两个在本地经营汽车修理厂的人，便巧妙地操纵她的小队伍避开他们，因为这二人与她的家庭非常熟悉。若是他们注意到了黑兹尔和她陌生的同伴，就绝对会试图开启一场谈话，而且毫无疑问会对莱格拉斯和波洛米尔感到好奇。

       “好吧……”黑兹尔喃喃自语地说，但她的同伴们似乎都太过着迷于在他们打开冷柜门时自动亮起的指示灯，没有注意到。“所以我现在需要油……该死的。”底层和第二层货架已经空了。她可以看到大瓶的油堆积在货架的顶层平台上，高出地面大概二十五英尺。“噢……现在我得去找个员工开叉车过来了。”

       她摇摇头，在心里记下要回来拿油，同时走去拿马铃薯和洋葱。她才在货架中间走到一半，波洛米尔就在这么会儿的功夫里咳了三次了，她有点恼火地转过身。

       “你要是有什么想说——”她的话被打断了，因为她注意到莱格拉斯不见了。“哪儿——”

       “他­——”波洛米尔把头往后一仰，而黑兹尔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直到她看到他他妈的像一只猴子一样爬上了仓库的货架，一直碰到了天花板。

       “你想要几瓶？”他对她喊，声音和脸上的表情都是完全天真的。

       “莱格——利亚姆，”她用一种她知道他的精灵耳朵能听到的音量嘘声说。“他妈的下——现在就下来。”

       “别担心，我不会掉下来的。要多少？”

       黑兹尔沮丧地用手捂住头，看向波洛米尔。但他似乎也不认为情况有什么不对，只是轻松地耸了耸肩。你想要我做什么？他可是个精灵。她几乎可以听到这些话。

       “就……就只是拿两瓶，然后下来。”她低声说。

       莱格拉斯点点头，抓起两瓶油，然后没有一丝预警地直接跳下二十五英尺的高度，轻轻落在了地面上。他愉快地微笑着，把两瓶油放进手推车里。黑兹尔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转身迅速走开。她只是希望结账的人不会想起超市里仅剩的食用油都放在任何人都够不到的货架顶层。

       她用差不多一吨鸡蛋和几罐奶粉结束了这次购物之旅，因为她是绝对不可能在她的房客停留期间再进行另一次采购了。当他们走到收银台时，黑兹尔在物理意义上压制住了波洛米尔，不许他攻击愚蠢的扫描枪，因为他忘记了黑兹尔的教诲——即“任何发出奇怪声响的东西都不是邪恶的”——在听到哔哔声的那一刻就冲了上去。

       他们不知如何成功离开了超市，没有打破任何东西，也没有造成任何不必要的财产损失，因此黑兹尔决定将其算作是一个胜利。她打开车锁，支使波洛米尔和莱格拉斯把他们购买的所有东西都装进去，同时快速给她的家人们打了一个电话，向他们保证一切都好。电话线路还是没有在暴风雪后被修复好，所以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给家人打电话。他们聊了一小会儿，黑兹尔可能说了一个小小的善意谎言，关于有一头熊洗劫了他们的地窖，所以那绝对就是他们的食物储备量如此之低的原因。

       等到打完电话，黑兹尔就命令那两人上车，自己则把手推车归还到拐角处。就在她把车推进去的时候，两只手从背后遮住了她的眼睛。黑兹尔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推开了那双手，但当她听到一声熟悉的低笑时，她僵住了。

       “汤米？！”她转过身，果然，在小路边笑得前仰后合的正是汤米·布莱克。“那一点也不好笑，你个傻瓜。”她开玩笑地推了他一把。

       “哦，拜托，黑兹尔……那样超好玩儿的。”他还在笑个不停，棕色的眼睛眯了起来。

       黑兹尔非常了解汤米。当他们的年纪更小时，很大一部分的夏天都是在一起玩耍中度过的，因为他们的年龄相近，而且木屋附近也没有多少有孩子的家庭。汤米来自一个林业工人世家，他的父母都从事这份工作。他也追随了他们的脚步。

       “上帝啊，都多久了？”黑兹尔等他们都笑够之后才问。

       “自从我开始工作、你跑去上大学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你了。”

       “跑去，”她嘲弄地重复。“你说的就好像我决定成为一个波西米亚漫游者一样。我是去接受大学教育了。”

       “呃，跟把小试管里的东西混合在一起、直到有什么东西爆炸相比，一个波西米亚人至少还更有趣些。”

       “我得说，化学可比整日在泥泞中追踪一头不存在的熊的踪迹迷人多了。”黑兹尔笑着说。

       这是两人间常见的嘲弄。尽管他们都在落基山脉度过了粗野的夏天，但他们的生活方式却十分不同。黑兹尔总是会回到她在漂亮郊区的家中，用永无休止的科学问题纠缠她的爸爸，汤米则生活在山区，呼吸着此地的空气。

       她用评估的目光打量她的老朋友。自从上一次见面以来，他们确实有几年没见了，他的变化也是相当大的。不管他作为林业新兵在哪所学院接受了训练，都让他从前瘦弱的身躯强壮了起来。他的肩膀看起来更宽，手臂的肌肉线条更清晰，脸上的婴儿肥也终于消褪了。黑兹尔几乎忘了自己有多想见到他，过去几年他们主要都是通过信件交流的。

       “好吧……我得说，弄点儿泥巴也比整天和都市佬打交道要好。”他笑着说。

       “都市佬？”黑兹尔又推了他一把。“我会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个都市佬。”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说你呢？”他揶揄地扬起眉毛，惹得黑兹尔又推了他一把，他也很高兴地回敬了。

       然后，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个模糊的动作，黑兹尔被推到一个高大的框架后面。她眨了两次眼才意识到那是一个非常愤怒的波洛米尔站在她的身前，狠狠怒视着汤米，就好像后者变成了一只奥克。

       “你怎么敢对一个女人动手。”他低声咆哮。“算你走运，因为我没有把剑带来，否则我就会把你砍成两段。”

       “你他妈的是谁，伙计？”汤米先前的愉快已经消失了，用一种冰冷又有点困惑的声音回答。

       “布莱恩，”黑兹尔嘘声说，把他推到一边。“我没事……他是一个老朋友。”这正是黑兹尔恐惧会发生的。

       “黑兹尔……他是谁？”

       “布莱恩是来自英国的交换生，”她开始编织自己能想到的第一个谎言。“他是一个……化学专业的同学，但他还辅修表演，而且有时候他喜欢表现得像是一个傻瓜，还有所有的‘体验派表演法’，那就是他现在做的。”

       现在两个男人都表现得很困惑，黑兹尔不怎么微妙地暗示波洛米尔回车上去，好让她摆平他刚刚惹出的麻烦。当然了，他仍然沉默地站在黑兹尔身后，直到她把他推开。然后他僵硬地走开，却仍然向汤米抛来不信任的目光。

       “所以他是一个——朋友？”汤米等他一走就问。

       “呃……差不多。你还记的莱莉吗？我在信里提过她几次。”好吧，这个谎撒得也许有点大了，但她得想点办法。

       “嗯，她和布莱恩是非常好的朋友，他在一出应该是很重要的戏剧里得到了一个类似登山运动员的角色……但问题在于这家伙是在城里长大的，这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山，所以她差不多是求我带他来这里待上一段时间，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山’，因为他显然需要经验才能‘可靠地’扮演这个角色。”

       “那他差点咬掉我的脑袋是因为？”

       “那，呃，叫做体验派表演法。”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觉得自己不妨继续下去。“基本上他会保持‘角色’，所以他就能……我其实也不太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那应该会帮助他掌握正在扮演的角色。”

       汤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

       “而你还奇怪我为什么觉得都市佬很古怪。”

       “嘿，他是个英国都市佬。他们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古怪。”

       “也是。”他喃喃地说，然后他们就说再见了。

       汤米提醒了黑兹尔，她总是会在他的木屋里受到欢迎的，然后他们就各走各的路了。黑兹尔的神经一直很紧张，但当她走到车边时，却受到了一个非常担忧的莱格拉斯和波洛米尔的欢迎。

       她对他们两个都有点生气，所以一言不发地爬进车子，开始驾车回家。她一直等到上路差不多二十分钟后才开口。

       “波洛米尔——”她才刚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我道歉，黑兹尔。”他诚恳地说。“我本无意造成麻烦……我只是……很担心，我——”

       “你知道吗，忘了那个吧。”

       剩余的车程是死一般的沉寂。

       他们终于把车停在了木屋前，黑兹尔从车上跳下来，冲过去打开前门。整个旅程花费了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她不认为在她离开能发生多少事情。那是自然的，直到她打开门。

       她看到的是吉姆利躺在地板上，四个霍比特人全都摞在他的身上，压制住尖叫的矮人，阿拉贡在处理格洛芬德尔肩膀上一处像是烧伤的伤口，梅格洛尔则快速地用昆雅语和一个愤怒的梅斯罗斯说话，后者的额头上似乎有一个鹅蛋大小的肿块。当然了，甘道夫自然还是坐在他的扶手椅上，脸上挂着一个傻笑，就好像这一切都特别好笑一样。即便房间里有三个精灵，也还是过了一会才有人意识到黑兹尔已经进来了。当他们都注意到这一点时，他们全都僵在了原地。

       “我——”梅格洛尔张开嘴。黑兹尔不确定那是为了解释，还是请求原谅，但她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

       “有任何永久性的损害吗？”

       “……没有？”

       “我会在我的房间里。帮其他傻瓜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说完，黑兹尔就爬上楼梯，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在身后爆发的掺杂了太多语言的大量争执。

       她需要打个盹。